四七二(二九一)內觸法;s.12.66
1.序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王舍城迦蘭陀竹園。
2.我說內觸法,汝等為取不?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我說內觸法,汝等為取不?時有異比丘從座起,整衣服,稽首禮足,合掌白佛言:世尊所說內觸法,我已取也。
3.聖法律內觸法
時彼比丘於佛前如是如是自記說,如是如是世尊不悅。爾時、尊者阿難在佛後執扇扇佛,佛告阿難:如聖法律內觸法,異於此比丘所說。阿難白佛:今正是時,唯願世尊為諸比丘說賢聖法律內觸法,諸比丘聞已,當受奉行。
4.此苦何因、何集、何生、何轉?
佛告阿難:善哉!諦聽,當為汝說。此諸比丘取內觸法,應如是思惟:若眾生所有種種眾苦生,此苦何因、何集、何生、何轉?作如是取時,當知此苦,億波提因,億波提集,憶波提生,億波提轉。
5.億波提何因、何集、何生、何轉?
復次、比丘內觸法,又億波提何因、何集、何生、何轉?彼取時,當復知億波提愛因,愛集,愛生,愛轉。
6.愛何因、何集、何生、何轉?
復次、比丘取內觸法,當復知愛何因、何集、何生、何轉?如是取時,當知世間所念端政之色,於彼愛生而生,繫而繫,住而住。若諸沙門、婆羅門,於世間所念端政之色,作常想、恆想、安隱想、無病想、我想、我所想而見,則於此色愛增長,愛增長已億波提增長,億波提增長已苦增長,苦增長已則不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我說彼不解脫苦。
7.清涼池水,香味具足,有人以毒著中
譬如路側清涼池水,香味具足,有人以毒著中。陽春之月,諸行路者風熱渴逼,競來欲飲。有人語言:士夫!此是清涼池,色、香、味具足,然中有毒,汝等勿飲!若當飲者,或令汝死,或近死苦。而彼渴者,不信而飲,雖得美味,須臾或死,或近死苦。如是沙門、婆羅門,見世間可念端政之色,作常見、恆見、安隱見、無病見、我、我所見,乃至不得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
8.觀察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
若諸沙門、婆羅門,於世間可念端政之色,觀察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彼愛則離;愛離故億波提離,億波提離故則苦離,苦離故則生老病死、憂悲惱苦離。譬如路側清涼池水,香味具足,有人以毒著中。陽春之月,諸行路者風熱渴逼,競來欲飲。有人語言:此水有毒,汝等勿飲!若當飲者,或令汝死,或近死苦。彼則念言:此水有毒,若當飲者,或令我死,或近死苦。我且忍渴,食乾麨飯,不取水飲。如是沙門、婆羅門,於世間可念(端政)之色,觀察如病、如 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乃至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是故阿難!於此法如是見,如是聞,如是覺,如是知;於過去、未來,亦如此道如是觀察。
9.結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I.此苦何因、何集、何生、何轉?
[經文] 此諸比丘取內觸法,應如是思惟:若眾生所有種種眾苦生,此苦何因、何集、何生、何轉?作如是取時,當知此苦,億波提因,億波提集,憶波提生,億波提轉。
[解說] Idha bhikkhave, bhikkhu sammasamāno sammasati antaraṃ sammasaṃ – ‘yaṃ kho idaṃ anekavidhaṃ nānappakārakaṃ dukkhaṃ loke uppajjati jarāmaraṇaṃ. Idaṃ kho dukkhaṃ kiṃ nidānaṃ kiṃ samudayaṃ kiṃ jātikaṃ kiṃ pabhavaṃ, kismiṃ sati jarāmaraṇaṃ hoti, kismiṃ asati jarāmaraṇaṃ na hotī’ti? So sammasamāno evaṃ jānāti– ‘yaṃ kho idaṃ anekavidhaṃ nānappakārakaṃ dukkhaṃ loke uppajjati jarāmaraṇaṃ. Idaṃ kho dukkhaṃ upadhinidānaṃ upadhisamudayaṃ upadhijātikaṃ upadhipabhavaṃ, upadhismiṃ sati jarāmaraṇaṃ hoti, upadhismiṃ asati jarāmaraṇaṃ na hotī’ti. 諸比丘!此比丘取內觸法,應如是思惟:若世間所有種種老死為首的眾苦生,此苦何因、何集、何生、何轉?當何有時,老死有?當何無時,老死無?彼如是取時,能知:若世間所有種種老死為首的眾苦生,取因,取集,取生,取轉。當取有時,老死有。當取無時,老死無。
1.[bodhi] 註解書說:以取為因,此中的取為五蘊。當upadhi以taṇhā為緣時,有人可能主張upadhi與upādāna為同義詞。註解書說:不可讚同此種解釋,且事實上,upadhi被說為老死與其他種類苦的基礎,是支持取為五蘊的解說。可能有兩種意思:當upadhi為五蘊時,是老死的近因緣,當upadhi等同與upādāna時,是有與生的遠因緣,依次也是老死的遠因緣。
2. [bodhi] upadhi取,是有的基礎。此詞有客觀與主觀的範圍。客觀方面,是關於所得的東西,如財產與所有物。 主觀方面,是根基於愛的佔有行為。在許多例證中,此兩種意義是合併在一起,且包括此二義。註解書將upadhi歸納為四種:kāmūpadhi欲取、khandhūpadhi蘊取、kilesūpadhi惑取、abhisaṅkhārūpadhi行取。
3. sammasamāno sammasati antaraṃ sammasaṃ 取內觸法,應如是思惟。[bodhi] 註解書說:將內觸解說為向內思惟緣起(abbhantaraṃ paccayasammasaṃ)。在解經的著作中,思惟智(sammasa-ñāṇa),是以三相來了解五蘊,如清淨道論p.607-608。然而,sammasa 此處比較接近於解經著作中的對緣的掌握(paccaya-pariggaha),如清淨道論p.598-600。[me] 此句用sammasati其義如下:saṃ-masati觸、取、抓、徹底地知道、精通;思量、專注於。所以經文譯為: 取內觸法,應如是思惟。此三義於此句子,漢譯皆用。
[論說] 於緣起法善巧苾芻,由三種相,於其三際能正思量,正能盡苦。云何三相?一、苦依處,二、苦因緣,三、苦因緣依處,是名三相。云何三際?一者、中際, 二、過去際,三、未來際,是名三際。當知此中,內身苦依,是寒熱等,及病死等眾苦差別,現法生起之所依處。何以故?由有此故,於所依身彼得生故。外父母等親屬朋黨攝受苦依,是供侍等,執持刀杖以為後邊,憂、愁、歎等眾苦差別之所依處。何以故?如前說故。
[參考] 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p.467:
「依」,應為upādāna,正譯為取。古人每譯為受,如稱五取蘊為五受陰。『三法度論』的「受施設」,就是「依說」。依,梵語為upādhi(億波提);音與義,都與取相近。所以,「依說」就是「受施設」,為梵語upādāna-prajñapti的義譯。
II.億波提何因、何集、何生、何轉?
[經文] 又億波提何因、何集、何生、何轉?彼取時,當復知億波提愛因,愛集,愛生,愛轉。
[論說] 此二種依,用攝受愛以為其因,由以集愛此依生起,名苦因緣。T30,830a
III.愛何因、何集、何生、何轉?
[經文] 當復知愛何因、何集、何生、何轉?如是取時,當知世間所念端政之色,於彼愛生而生,繫而繫,住而住。
[論說] 又即此愛,依止可樂妙色境界以為依處,方乃得生,說彼名苦因緣依處。T30,830b
IV.清涼池水
[經文] 譬如路側清涼池水,香味具足,有人以毒著中。陽春之月,諸行路者風熱渴逼,競來欲飲。有人語言:士夫!此是清涼池,色、香、味具足,然中有毒,汝等勿飲!若當飲者,或令汝死,或近死苦。而彼渴者,不信而飲,雖得美味,須臾或死,或近死苦。如是沙門、婆羅門,見世間可念端政之色,作常見、恆見、安隱見、無病見、我、我所見,乃至不得解脫生老病死、憂悲惱苦。
[論說] 又諸所有現在境界,貪、瞋、癡火熱惱為因,令生燋渴,由是遂飲。譬如雜毒可樂妙色所緣境界甘美之飲,不能棄捨,轉增渴愛,由渴愛故有當來依,當來依故便有眾苦。如是當知,由第一義名為趣死。
V.見、聞、覺、知
[經文] 是故阿難!於此法如是見,如是聞,如是覺,如是知;於過去、未來,亦如此道如是觀察。
[論說] 1.即由如是現在道理,應當了知去、來道理。當知是名能正思量中、去、來際。T30,830b
2.又即依止四種言說,應知一切所依三量:若見、若知二種言說,是依現量;若覺言說,是依比量;若聞言說,依至教量。T30,830b
VI.唯識學探源,p.14:五支說的解說
釋尊宣說緣起,既有詳略不同,那麼要解說緣起,當然要注意到支數的多少與含義的廣略,才能從比較的研究,見到思想的一貫。現在,為解說上的便利,把它歸納作五支(三支)說,十支(九支)說,十二支說三類,再去分別的觀察。
《雜阿含經》(卷一二‧二八三、二八五、二八六經等),釋尊依愛、取、有、生、老病死五支,說明逐物流轉與生死相續的連繫。這對於因集感苦的緣起觀,可說已徹底的發揮了。其他的十支說,十二支說,只是進一步的去探索逐物流轉的理由。現在先把每支的定義,和前後相互的關係,作一簡單的說明。
「老病死憂悲苦惱」,凡是眾生,誰也不能倖免。釋尊見到了老、病、死苦,才警覺出家。感到老死大患的逼迫,想找一種解決的方法,這便是釋尊出家的動機之一,也是佛家思想的歸宿所在。所以,用現實的痛苦,作為觀察緣起的出發點。要解除苦痛,須知苦痛的來源,這就要追尋老死的原因。老死是緣生而有的。「生」,是說在魚、鳥、人、天等種種眾生中生。既受了生,那就必然要老死。可是世間眾生,雖見到老死的可怕,卻都以為生是可喜,豈不近視到極點嗎?生,也有它的原因,就是有。「有」,一般都解釋做業,就是因前生所造的業,才會有此生生命的產生。但依經文看來,還有更主要的解說。經上說,有是欲有、色有、無色有──三有,是能引發三有果報自體的存在。因三界趣生自體的存在(如種子到了成熟階段),就必然有生老病死演變的苦痛。這樣,有不必把它只看成業因。這在經裡,還可以得到證據。《雜阿含》(二九一)經,敘述了愛、億波提,眾生所有種種眾苦的次第三支。億波提是取,取所繫著的所依名色自體,正與有的意義相合。再像佛陀初轉法輪,說愛(取是愛的增長)是集諦,也沒有明白的別說業力(《雜阿含經》是不大說到業力的,這應該怎樣去理解它)。這不必說業力是後起的,是說愛、取支,不但指內心的煩惱,與愛取同時的一切身心活動,也包括在內。這愛取的身心活動,即是未來苦果的業因,業力是含攝在愛取支裡。眾生為什麼會有三界的自體呢?這原因是取。取有欲取、見取、戒禁取、我語取四種。取是攝受執著追求的意義;因為內心執取自我(我語取),所以在家人執取五欲(欲取),出家人(外道)執取種種錯誤的見解(見取),與無意義的戒禁(戒禁取)。因種種執取的動力,而引發身、語、意的一切行動,不論它是貪戀或者厭離這個生命和塵世,都要招感未來三有的果報。取也有因緣,是從愛著而來。愛是染著企求的意義,有欲愛、色愛、無色愛三種,就是對三有而起的染著。這裡,我們要加以注意:煩惱很多,為什麼單說愛呢?經中不常說「愛結所繫」嗎?我們起心動念,就在自我與認識的境界之間,構成了密切的連繫。依自我生存的渴愛,積極追求塵世的一切,或消極的受環境的衝動,起貪、起瞋,甚至不惜生命的毀滅,企圖得到一種安息。眾生身、語、意的一切動作,沒有不依染著三界自體與塵世為關鍵的。眾生生死的動力,就在此。愛與取,是量的差別,質的方面是相同的。為要表示從愛染到身、心種種活動的過程,才立這愛取二支。《長阿含》第一○卷的《大緣方便經》,曾對二支有詳細的說明,它說:「阿難!當知因愛有求,因求有利,因利有用,因用有欲,因欲有著,因著有嫉,因嫉有守,因守有護,由有護故有刀杖諍訟,作無數惡」。經文的描寫,雖有點過於瑣碎,但委曲說明依愛取而起惡心,為貪、瞋、慳吝的根本,為一切惡行的動力,是非常親切、明顯。這樣,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病死憂悲苦惱,這逐物流轉的緣起觀,敢說已經說明了苦集二諦的主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