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9日 星期四

禪林寶訓148.言善當法惡當戒,宜知所去取也

148.言善當法惡當戒,宜知所去取也

歸雲本和尚辯佞篇曰:本朝富鄭公()問道於投子顒禪師,書尺偈頌凡一十四紙,碑於台之鴻福兩廊壁間。灼見前輩主法之嚴,王公貴人信道之篤也。鄭國公社稷重臣,晚年知向之如此,而顒必有大過人者,自謂於顒有所警發。士夫中諦信此道,能忘齒屈勢,奮發猛利,期於徹證而後已。如楊大年侍郎李和文都尉,見廣慧璉石門聰并慈明諸大老激揚酬唱,班班見諸禪書。楊無為之於白雲端,張無盡之於兜率悅,皆扣關擊節徹證源底,非苟然者也。近世張無垢侍郎李漢老參政呂居仁學士,皆見妙喜老人,登堂入室,謂之方外道友。愛憎逆順,雷揮電掃,脫略世俗拘忌,觀者斂袵辟易网窺涯涘。然士君子相求於空閑寂寞之濱,擬棲心禪寂,發揮本有而已。後世不見先德楷模,專事諛媚,曲求進顯。凡以住持薦名為長老者,往往書剌以稱門僧。奉前人為恩府,取招提之物苞苴獻佞,識者憫笑而恬不知恥。嗚呼!吾沙門釋子,一瓶、一鉢雲行鳥飛,非有凍餒之迫,子女玉帛之戀,而欲折腰擁篲,酸寒跼蹐,自取辱賤之如此邪!稱恩府者出一己之私無所依據,一妄庸唱之於其前,百妄庸和之於其後,擬爭奉之真卑小之耳。削弱風教莫甚於佞人,實姦邪欺偽之漸。雖端人正士巧為其所入,則陷身於不義,失德於無救,可不哀歟!破法比丘魔氣所鍾,誑誕自若,詐現知識身相。指禪林大老為之師承,媚當路貴人為之宗屬,申不請之敬,啟壞法之端。白衣登床膜拜其下,曲違聖制,大辱宗風,吾道之衰極至於此,嗚呼!天誅鬼錄,萬死奚贖,非佞者歟!嵩禪師原教有云:古之高僧者,見天子不臣,預制書則曰公、曰師。鍾山僧遠鸞輿及門,而床坐不迎。虎谿慧遠天子臨潯陽,而詔不出山。當世待其人,尊其德。是故,聖人之道振。後世之慕其高僧者,交卿大夫尚不得預下士之禮,其出、其處,不若庸人之自得也。況如僧遠之見天子乎?況如慧遠之自若乎?望吾道,興吾人之修,其可得乎!存其教,而不須其人存諸何以益乎!惟此未甞不涕下。淳熙丁酉。余謝事顯恩,寓居平田西山小塢。以日近見聞事多矯偽,古風凋落。吾言不足為之重輕,聊書以自警云(叢林盛事)


歸雲本和尚辯佞篇曰:本朝富鄭公()問道於投子顒禪師,書尺偈頌凡一十四紙,碑於台之鴻福兩廊壁間。灼見前輩主法之嚴,王公貴人信道之篤也。鄭國公社稷重臣,晚年知向之如此,而顒必有大過人者,自謂於顒有所警發。士夫中諦信此道,能忘齒屈勢,奮發猛利,期於徹證而後已。如楊大年侍郎李和文都尉,見廣慧璉石門聰并慈明諸大老激揚酬唱,班班見諸禪書。楊無為之於白雲端,張無盡之於兜率悅,皆扣關擊節徹證源底,非苟然者也。近世張無垢侍郎李漢老參政呂居仁學士,皆見妙喜老人,登堂入室,謂之方外道友。愛憎逆順,雷揮電掃,脫略世俗拘忌,觀者斂袵辟易网窺涯涘。然士君子相求於空閑寂寞之濱,擬棲心禪寂,發揮本有而已。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見主賓皆妙。

撫州疏山歸雲如本禪師,本州台城人,嗣靈隱惠遠禪師,南嶽下十六世。

丞相富弼字彥國,河南府人,宋仁宗拜為鄭國公,諡文忠定公,得法于投子修顒禪師,致仕洛陽,以偈答蘇州圓照本禪師云:曾見顒師悟入深,因緣傳得老僧心,東南謾說江山遠,目睹靈光演玅音。

舒州投子悟證修顒禪師,嗣慧林宗本禪師,青原下十二世,鄭公與投子往來書尺偈頌一十四紙。碑記于台州之鴻福寺兩廊壁間。灼,昭然也。昭昭然見前輩主持佛法,如此尊嚴。王公貴人信向此道,如此篤厚也。鄭公為國家社稷重臣。社,土神。稷,穀神。建國則立壇壝以祀。蓋國以安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君之尊,係于二者之存亡。又掃蕩煙塵,曰社。起取稅賦,曰稷。公至末年,知向此道如此堅固,而投子顒和尚亦必有大境界,超過于他人處。鄭公自謂于顒有所警策,能發玅悟,故有曾見顒師悟入深之句。其如士大夫能諦實信向此道,而能忘齒,不拘于年高。又能屈勢,不拘其位重,奮然發其猛利之心,真參實究,期于大徹頓證而後乃止也。

又如宋時楊億字大年,建州蒲城人,諡文正公,官至翰林。得法于廣慧元璉禪師,後於仁宗康定間,與慧明為友。

駙馬都尉李遵勗號和文居士,得法于谷隱蘊聰禪師。初參聰時,問出家事。聰以崔趙公問徑山道欽禪師曰:弟子今欲出家得否?欽曰: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將相之所能為。勗于是有省,遂呈偈曰:學道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趨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後亦與慈明為方外友。

汝州廣慧院元璉禪師,泉州陳氏子,嗣首山念禪師,南嶽下九世。激,發也。揚,舉也。激濁揚清之義。謂混濁者,激發之使自勉。清潔者,舉揚之使易見。酬,謂酬答。唱,即唱和。謂此諸大老受其激勵、舉揚、一酬、一唱,班班列列載於傳燈。皆有事實可考。

又如楊無為之參白雲端,張無盡之見兜率悅。悅即隆興府兜率寺從悅禪師,贛州熊氏子,嗣真淨文禪師,皆扣關緊要處。難過而能過,擊節阻隔處,不通而能通也。謂扣其機關,擊其節要,提持祖印,顯露真機。使其慶快平生,徹證根源之深底,豈徒然哉!

近如張無垢侍郎,諱九成,字子韶,號無垢居士,杭州鹽官人,得法于玅喜杲禪師。

參政李邴字漢老,得法于玅喜禪師。

翰林呂本中字居仁,問道于玅喜,故曰皆見。登堂入室者,學者請益問道,咨決心疑。登于禪堂,至于奧室也。方外道友者,出塵勞方隅之外,脫凡情拘繫之中,故謂方外友也。彼此胸中,或有愛憎之心,逆順之境,纔有些些奮然斥之。如雷電之揮掃不容湊泊,真果脫洒超略,不為世情俗氣之所拘執忌憚也。凡有見伊如是施為,孰不斂其衣衽,辟易惶悚,如見大海然,無有可窺見其邊涯際畔也。然彼有名有位之士君子,尚且要求禪林大老于空閑之地,寂寞之濱,水邊林下。擬度其必欲安棲此心于禪寂之中,待其發揮吾本來具有之玅性而已。上一節要使人知善者當法,次下教人不善者當戒。


後世不見先德楷模,專事諛媚,曲求進顯。凡以住持薦名為長老者,往往書剌以稱門僧。奉前人為恩府,取招提之物苞苴獻佞,識者憫笑而恬不知恥。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謂持法無人。上節歷舉前賢灑落境象,超悟自性。此節備陳佞人趨承情狀,敗壞法門各有所重也。謂後來世人不見先德之端楷模範,竟不以道自持,專以巧言令色諛媚名公為事。以此委曲,無不過于求權勢之人,圖其進趨顯達而已。凡叢林中以住持薦名為長老者。薦名者,本不是其人,而強為之也。書刺者,謂書寫姓名于簡牘曰刺。往往寫書帖,自稱為門下僧。奉承面前貴姓為恩府大檀越,取大眾共有之物。苞苴者,包褁珍奇以獻[*]佞也。故為有智者愍而失笑。究竟自家亦恬然而不知羞恥。恬,安也。


嗚呼!吾沙門釋子,一瓶、一鉢雲行鳥飛,非有凍餒之迫,子女玉帛之戀,而欲折腰擁篲,酸寒跼蹐,自取辱賤之如此邪!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歎其無恥。烏呼二字,是歎息彼等無知之甚。然吾沙門也,釋迦之子也。理宜效佛,一瓶一缽,如雲之出岫,如鳥之高飛。所謂一缽千家供,孤身萬里遊。且無饑寒為我逼迫,又無子女玉帛為我留戀,本來是一個脫洒丈夫,何故返要折腰擁篲。酸寒跼蹐,自取凌辱,自討卑賤,至于如此耶!

折腰者,腰折之勢也。晉時陶潛字淵明號元亮,門栽五柳,自號五柳先生。為彭澤令,性簡貴,不私事上官,一日上遣督郵至縣。吏謂應束帶見之,淵明歎曰:吾豈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兒。即日解綬去職,賦歸去來辭。史詠曰:英俊那堪屈下僚,門栽五柳事蕭條,鳳凰不共雞爭食,莫怪先生懶折腰

擁篲者,掃地之形也。漢高祖即位。五日一朝,太公以父子禮待之。其家令謂太公曰:高祖雖子人主也,太公雖父人臣也,奈何以人主而拜人臣,如此則威重不行矣。後高祖朝太公,太公擁篲迎門卻行,高祖大驚下扶太公。公曰:帝人主也,奈何以我亂天下之法。於是高祖尊太公為太上皇帝。善家令之言,賜金五百斤。酸寒者,言怖畏之勢,身酸心寒也。跼,曲身也。蹐,累足小步也。謂人恐懼,身不敢伸,足不敢放。折腰下八字,形容[*]佞之狀殆盡。


稱恩府者出一己之私無所依據,一妄庸唱之於其前,百妄庸和之於其後,擬爭奉之真卑小之耳。削弱風教莫甚於佞人,實姦邪欺偽之漸。雖端人正士巧為其所入,則陷身於不義,失德於無救,可不哀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重出庸人。稱恩府者,出于佞人一己之私,原無憑據。一妄庸唱之於其前,則有百妄庸和之於其後。擬其爭相奉承,此真是卑鄙下賤之小人耳。削弱我祖風聖教,莫有甚于此等之佞人。更須知,此實是姦邪欺偽之所由來也。雖有端人正士為他巧弄,即入他群隊,則使一班好人,皆陷身于不義之地。失德於無救之中,可不哀歟。


破法比丘魔氣所鍾,誑誕自若,詐現知識身相。指禪林大老為之師承,媚當路貴人為之宗屬,申不請之敬,啟壞法之端。白衣登床膜拜其下,曲違聖制,大辱宗風,吾道之衰極至於此,嗚呼!天誅鬼錄,萬死奚贖,非佞者歟!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痛責佞者。者一等破壞我法道之比丘,皆是魔氣所鍾,故一味虛誑妄誕恬然自若,全不知恥,欺詐于人,現一箇知識的身相。指禪林有名望的大老,為己之師承,媚悅當道貴人,為己之宗屬。申其不請之敬,全是瞞人。啟其壞法之端,不知自誤。白衣人竟去登座,戒行僧返來禮拜。此是曲違佛制,大辱宗風。吾道法之衰,豈期一旦至于此耶!烏呼二字悲歎也,實痛恨之極也。歸雲和尚謂,者一等業種,天來殺他,鬼來取他,致他萬死有不可贖之罪。非佞者而誰歟!後人知此,痛宜戒之。


嵩禪師原教有云:古之高僧者,見天子不臣,預制書則曰公、曰師。鍾山僧遠鸞輿及門,而床坐不迎。虎谿慧遠天子臨潯陽,而詔不出山。當世待其人,尊其德。是故,聖人之道振。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明至人自重。更推進一層,使人知佛法如此尊重,但非至人不能行之存之耳。明教和尚有原教論云:古之高僧,見天子不行臣禮。天子慕高僧,凡預有詔命之書,必尊稱之曰公、曰師

鍾山僧遠禪師,齊高祖建元元年庚辰八月,有事駕臨鍾山。因幸沙門僧遠,帝訪之,遠床坐辭,老病不迎。高祖將詣床下見之,左右曰:房榻窄狹,不能容輿蓋,遂駐輦殷勤,致問而去。且遠居山五十餘年,初時飲食不繼,澗飲木食二十餘年。諸方仰其高風,壽終之日,以表奏帝。帝遂以為師,御葬鍾山焉。

廬山東林虎谿慧遠禪師,鴈門樓煩賈氏子,博通六經,尤邃周易。嘗與弟慧持,造道安法師席下,聞說般若經,喜歎曰:儒道九流特糠[*]耳。遂祝髮出家,以大法為己任。及關中擾亂,師南遊至潯陽,見匡山愛之。結廬山中,太守桓尹,尊其道德,為刱精舍。時晉室衰微,天下奇才隱居不仕,師結蓮社,會諸賢儒並沙門千餘人,求生淨土。東晉安帝駕臨潯陽,詔遠一出,師辭以老疾不出,帝愈加敬。敕九江太守歲時送資道之具,師卜居三十年,影不出山。凡送客以虎溪橋為限,著匡山集三十卷,盛行於世。

蓮社十八賢,社主東林辯覺慧遠大師、鴈門慧持法師、西林覺寂慧永大師、天竺佛馱跋陀羅覺賢、罽賓佛馱耶舍覺明、東林普濟道生大師、曇恒法師、僧叡法師、曇順法師、道昺法師、曇銑法師、道敬法師、南陽張銓秀碩、鴈門周續之道但、彭城劉遺民仲思、豫章雷次宗仲倫、南陽張野菜民、南陽宗炳少文。

蓋當斯時,非以佛心為心之天子,不能尊崇其高僧。非至德高僧,亦不能感動乎天子。有其人復有其德,是故聖人之道振。


後世之慕其高僧者,交卿大夫尚不得預下士之禮,其出、其處,不若庸人之自得也。況如僧遠之見天子乎?況如慧遠之自若乎?望吾道,興吾人之修,其可得乎!存其教,而不須其人存諸何以益乎!惟此未甞不涕下。淳熙丁酉,余謝事顯恩,寓居平田西山小塢。以日近見聞事多矯偽,古風凋落。吾言不足為之重輕,聊書以自警云(叢林盛事)

《禪林寶訓筆說》:此節言後世無僧。後世之慕高僧者,彼此特虛名耳。今人交公卿大夫尚不得預行下士之禮。凡其出時、處時,規規然,拘拘然,不敢自縱。返不如尋常人自由自得。豈得如僧遠床坐之相見于天子乎!又何況如慧遠使命至而自若乎!既不如常人之自得,則養道無人矣!而欲望吾法門之興,吾行人之修,其可得乎!雖存其教法,而不見有真修之師,不見有真慕之士者,存之何以益乎?本和尚舉至于此,曰予思維至此,未嘗不痛心涕下。淳熙丁酉,予始謝顯恩院事,寓居於平田西山小塢,以近日偶有所見所聞之事,多諸矯偽,古風凋落。吾言不足以為重輕,聊書之以自警耳。

古人盡情盡力,說到千萬不奈何處,只教後人知有所重。烏呼!其孰能一俗清于言下也。